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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奶奶讲故事——诈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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投稿|桔子


这个故事发生的年代有待考究。但据说在这个乡里,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,曾经轰动一时,时间说是解放前后,七十年代去那边还能打听得到。


故事发生在初冬,已经能站住雪的时候,东北一个村里。


村庄边上有山,应该在大兴安岭一代。人口稀稀拉拉,也就百十来户。


村中有一条大路,路边栽树,家家在路边有一片田园,几间房舍。路边是排水沟,污水,雨水,都顺着水沟流出村子。


不知何时有这村庄,也不知这村庄最初因何来到这里。


村里每当有去世的老人,都会找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帮忙守灵,天气炎热的时候,有的停上一天就得入土,天冷的时候,有的停三天,有的停七天。



村上有那么几个壮年小伙子,总会接到这样的营生。刘家哥俩,叫大闹二闹的,就是其中两个人,他们就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角。


好多年轻人要么去伐树赚钱,要么就是打了野味去镇上换几个钱,也有倒腾山货的,只有这些个不三不四(村里人大多数人都很本分,吃喝穿戴靠自己勤劳的双手)到处帮人守灵啥的混饭吃。有守灵的活儿的时候还好,好吃好喝还给点打赏的钱;没活儿的时候靠着几亩薄田,糊口可以,没有剩余。


没办法啊,人懒,不琢磨赚钱,只能受穷。


话说这一日,村西头也是同姓的刘爷爷八十几岁过世了。院子大门口挂起灵头幡,几个小伙子闻信儿赶了来。


这刘爷爷属于有点墨水的人,读过私塾,高高瘦瘦的,一把胡子都白了,喜欢给小孩子们讲四书五经,为人很和善。他老人家寿终正寝,阴阳先生来说,什么都不犯,好好守灵,三日后即可下葬。


得了,大闹二闹哥几个,又有了混吃喝的好日子了。


他们帮忙守灵,并不是电视里演的那种戴着孝布跪在灵前,给烧个纸啥的,而是因为主家人少,给充个人数壮个胆儿。主家烧纸也不是整夜,守夜的一是需要看住了灵前两支白蜡烛也就是长命灯,不能灭;二就是要看住了猫什么的小动物不要近前。老爷子停在东屋,门卸下去了,和中间是通着的。


所以这几个小伙子最重要的任务,就是轮流守着长命灯,不能瞌睡,也要防着有猫有别的靠近老爷子的尸体。


刘老爷子身上盖着一张白布,手里按规矩拿着东西,头朝西,头顶左右两只蜡烛,地上放着一个瓦盆,就在里面烧纸。这人往那木板上一躺,显得特别长。因为人本身就是高瘦,躺在那里,就觉得还得长出去些,有点瘆得慌。他们坐在堂屋里,也因为习惯了,也有些刻意不去注意。


这哥几个分好了班,老爷子生前住在东屋,死后就停在东屋,他们守灵这些哥们儿们睡在西屋,中间就是堂屋,有前后门。后门是通向茅房和柴草垛,前门就是通向院子的门,东西屋都是北炕,所以两口大锅也都是靠北面,东西屋各一口。老爷子的儿子一家几口住在隔壁院子,孩子还小,所以夜里就是儿子和这些壮年小伙子一起在堂屋守夜。


这是东北最普遍的格局,一般都是这样的三间房一个院子。


大闹二闹和另外俩人在头半夜。


和主家的一个儿子一起烧过纸,主家人就去睡下了,他们哥几个就坐在堂屋喝点酒暖和着身子,也注意着东屋的烛光。


前半夜总算熬过去,大闹二闹已经困的不行了,叫醒后半夜值夜的伙伴儿,他们一头扎在西屋炕上,相继沉沉睡去,二闹鞋都没脱,在靠着炕头第一个铺位摸了个枕头,头朝里一躺下就睡着了。


二闹觉轻,再加上年轻耳朵灵,迷迷糊糊就听见数数的声音。


因为数数的声音不大,他开始以为是在做梦。这数数的人舌头有点不利索,就像回不过弯似的,他心里还偷偷笑了一下。


但忽然二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,他听见声音就来自西屋的炕脚下。因为大闹他们几个都是头枕着炕沿那边,二闹听着他们呼吸声似有似无,而这数数的声音不是出自几人之口!但是的确有脚步声,来回擦着地挪动,就像腿脚有毛病走不利索。


“一、诶(二)、仨、四、五?…………”


仔细听,声音平平的,怎么就觉得冷飕飕的。


二闹把眼睛眯个缝儿,仔细一看:虽说是夜里,但映着外面的雪光,眼睛适应了也能看个大概,啊!!!这不是去世的刘爷爷吗!怎么东屋没一点动静……怎么那几个守下半夜的伙伴儿们没有了声音!


只见老爷子僵硬的挪动身体,似乎是来回数着人脑袋,包括老爷子他儿子!可是大闹他们几个睡的死死的,谁也没醒!


二闹就像吓破了胆,一声怪叫,噗通蹦下地,朝着外面没命似的狂奔了起来。


不想那刘爷爷,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称呼,就是那具尸体,竟然直脱脱也发出一声怪叫,跟着二闹就笨拙的跑出了房子。


二闹前面跑,老爷子后面追,二闹顺着村中间大道往村东头狂奔,老爷子僵硬的跟在后面,始终保持着不远的距离。


二闹不小心摔了一跤,没想到老爷子似乎也绊倒了,跟着摔了一下。二闹还在恐惧当中没注意,起来土都顾不上掸掸继续狂奔,老爷子也是笨拙的起来跟着狂奔。


村东头有个场院,是每年秋天村里人打粮食(就是玉米大豆稻谷脱粒)场院很大,四周停着暂时不用的农具。


二闹绕开大圈跑起来,又惊又吓实在也要没力气了。二闹觉得老爷子速度忽然快了,他心下大惊,瞅准机会一下子跑回大路上,刚好路边是谁家的猪舍,猪已经被他们噗通噗通的跑步声惊了起来,哼哼唧唧的。


二闹灵机一动!此时不逃更待何时!他利索的翻进猪舍,跑了几步,顺着猪舍的后墙,爬上了一棵树,直到骑在树杈上,二闹才平息了一下惊惧的心情,他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,棉袄已经被汗水打湿了,裤子上不知何时刮了口子,破棉絮漏了出来,而且最丢人的事,是自己似乎尿了裤子……

说的话长,不过电光一瞬。


老爷子在猪舍外做着翻墙的动作,但明显手脚不灵活,白色的胡子和灰白的脸,在夜色下很狰狞,二闹在树上看的模模糊糊越发觉得瘆人,一嗓子喊出来:


妈呀————诈尸啦————声音那个凄厉,好像是魂儿都被自己喊走了……


再回头说大闹他们,被二闹这一嗓子怪叫,都给喊醒了,扑棱一下坐起来的功夫,就看见两条黑影冲出了院子。反应快的追出去两人,反应慢一点的,起来赶紧跑去东屋,发现守后半夜的几个人,仿佛昏迷了,这大动静还没醒。蜡烛已经掉到地上灭了,白布扔在一边,老爷子不见了!拍醒了这几人,大伙儿就追了出去,只听见二闹的声音一直嗷嗷嗷的回荡在空荡的大街上,他们顺着声音跟着跑,村子里的狗不知道为啥竟然没有叫。


大闹和老爷子的儿子先出来的,跟着二闹跑到场院,在二闹带着老爷子兜圈子的时候,看出来追二闹的是谁了,吓得大气不敢出,一下子跳到大道旁边的水沟里,只敢偷偷露出头看着,抖的跟筛糠似的,一半是冷,一半是吓得。


后面跟来的人,也被他们给拽到了沟里。老爷子的儿子和大闹,面面相觑,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
直到二闹上了树,后面的事情就是大伙儿都看到了。


老爷子翻不过去墙,气急败坏竟把墙撞破了。天似乎有点微光了,老爷子进了猪舍,抱住了一头肥猪,猪挣扎着,老爷子也没撒手,二闹在树上还是嗷嗷的喊,这家人家都被喊醒了,但也不敢出来,只能悄悄扒在窗上向外张望……


仿佛过了很久很久……或许就是一会儿,有谁家的鸡叫了一只,两只,一片!


几个躲在水沟的人,听见了鸡叫,壮了壮胆子,一个拉着一个,战战兢兢走到近前,看到猪不动了,老爷子头耷拉着,也不动了。一个这里的头头,吩咐老爷子的儿子和另一个人一起找阴阳先生,俩人回去找推车,他和另一个人去搬老爷子,让大闹和这家男主人把二闹从树上整下来了。


老爷子抱着猪,胳膊腿是僵着的,掰也掰不开,一身猪粪,也顾不上了,推车到了一起抬上车,推着往回走。


二闹浑身就像散了架,两眼无神,也被人背着回到了村西头刘家。


阴阳先生也赶到了,他不知如何念念有词,把老爷子手脚给弄软了放开了猪,又嘱咐大家把老爷子重新收拾停当放在停尸板上。


二闹嘴里一直低声嘟嘟囔囔说着话眼睛发直,只见阴阳先生在他耳边大喝一声:“二闹,回来!”又烧了符水给二闹灌下去,安顿在西屋躺下了,二闹沉沉睡着了。


都处置妥当,阴阳先生就仔细追问他们守夜的情形,后半夜守夜的几个人说,坐在那儿也不敢大声说话,就觉得越来越冷了,再说这不是第一个活儿,之前也没遇到过啥事,贪杯就多喝了一会儿,看看蜡烛也都好好的,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。但似乎在梦中,有猫叫,没当回事儿。直到有人把他们拍醒,中间发生了什么,都不知道。


阴阳先生听罢,问了问刘老的儿子,得知有一只大花猫,自从母亲离世就陪伴老爷子,算算也有七八个年头了,但自从老人离世前几天,猫便不见了,而且当时门窗紧闭,也没见猫。


这种情形下,阴阳先生说老爷子不能再土葬了,老爷子的儿子也被吓得不轻,表示一切都听从安排。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,阴阳先生安排大伙儿,到远离村庄的山脚下,架一垛木头,待到午时,把老爷子火化。


他们都帮忙里外打点,一切按照安排,最后收了一坛碎骨头安葬了老爷子。而火化的时候并没怪事发生。


大花猫也没再回来。


刘家赔偿了那家养猪人家一笔钱,猪也深深挖坑埋了起来。


很庆幸的是,二闹经过这一次的惊吓,除了稍稍不那么机灵了,并没有其他后遗症,胆子愈发大了,睡觉却是睡的沉了。


而这次经历,让这一群守灵的伙伴们分成了两派:一派很坚定的继续这件事,但是更认真了,不再以混吃喝的态度去帮忙,也得到了村里人重视——这活儿不是一般人能干的;


另一派就是大闹二闹为首的,正经八百的过起了日子,和村里那些踏实的小青年一起奔向了幸福的未来。


这件事被亲见的几个人从不同角度传开了,绘声绘色,传到最后还有人说老爷子变成了僵尸,指甲多么长,牙齿尖尖的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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